秋雨连绵,洒在北方的原野,气温骤降。

今天的语文课,总觉得应该增加点什么,家国情怀,应该在文字里流淌。于是下载了《人民日报》的图片,写了一组排比句,课前和孩子们一起抄写并朗读。也许,读读《土地的誓言》,感情会更加炽热,心绪才能更加安宁,珍惜感才更加强烈。于是,我捧起课本,朗读。

1931年9月18日,九十四年前那个寒彻骨髓的清晨。枪声划破沈阳城的寂静,东北的黑土地开始在铁蹄下颤抖。多少年后,端木蕻良在《土地的誓言》里写下“我必定为她而战斗到底,土地,原野,我的家乡,你必须被解放!你必须站立!”,这字句不是纸上的墨迹,是浸了血泪的呐喊,是无数中国人对土地、对家国最滚烫的告白。

端木蕻良的笔,是蘸着黑土的。他写“黑的土地,红的高粱,金黄的大豆”,写“奔驰的马群,嗥叫的蒙古狗”,那些寻常的东北风物,在他笔下都成了有生命的亲人。他说“我常常感到它在泛滥着一种热情”,这热情不是闲情逸致的赞美,是故土沦陷后,游子心口的灼痛。当“九一八”的硝烟让马群四散、高粱倒伏,当故乡的名字成了地图上被标注的“满洲”,他的“誓言”便有了重量——不是轻飘飘的承诺,是“我要回到她的身边,我答应过我一定会回去”的决绝,是“为了她,我愿付出一切”的孤勇。这誓言里,藏着一个民族对土地最深的眷恋:土地不只是生长粮食的泥土,是祖祖辈辈埋骨的根,是“我”之所以为“我”的身份坐标。

和端木蕻良一样,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无数文人把笔当成了枪。他们的文字里,没有风花雪月的闲愁,只有山河破碎的痛,和宁死不低头的硬。

萧红在《生死场》里写东北的农民,写他们“生下来,活下去,死去”的循环,可当日本人的刺刀挑破麦垛,当乡亲们的血染红了田埂,那些原本只盼着“地里多收两斗粮”的普通人,也拿起了镰刀和锄头。她写“麦子在枪口下成熟”,写“奴隶们醒了”,没有激昂的口号,却让我们看见:土地上的人,从来不会轻易放弃土地。就像黑土地里的种子,哪怕被踩进泥里,只要春风一吹,总会冒出新芽——那新芽,就是中国人骨子里的韧性。

萧军的《八月的乡村》里,一群东北的青年背着枪,在山林里打游击。他们中有学生,有农民,有曾经的猎户,手里的武器或许简陋,心里的信念却比钢还硬。萧军写他们在雪地里啃冻硬的窝头,写他们深夜里想念远方的爹娘,可只要想起“咱的地不能让外人占了”,就又握紧了枪杆。这不是遥远的英雄传说,是无数普通人用生命写就的“誓言”:土地在,家就在;家在,抗争就不会停。

老舍先生在北平的四合院里,也写下了《四世同堂》。祁老太爷一家的日子,本是“四季平安,四世同堂”的寻常,可当日本人的太阳旗插在了胡同口,当祁天佑被逼得投了河,当小崔被拉去砍了头,北平的胡同里,藏起了无数不低头的灵魂。祁瑞宣们没有扛枪上战场,却用“不合作”的坚守,用教书、用写文章,守护着北平的文脉,守护着中国人的骨气。这也是一种“誓言”——对土地的守护,不止是拿起刀枪,更是守住心里的“中国”。

艾青在《大堰河——我的保姆》里,把对土地的爱,写进了对保姆的深情里。大堰河的手,是“洗过盘子,搓过衣服,抱过我”的手,也是“在土地里刨食”的手。那片养大大堰河的土地,也是养着无数中国人的土地。艾青后来写“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深沉”,和端木蕻良的“誓言”,和萧红、萧军的“抗争”,原是同一种情感——是对土地的爱,化作了对家国的忠。

九十四年过去了,东北的黑土地上,早已没有了硝烟。红高粱依旧在秋天里红得像火,马群依旧在草原上奔驰,孩子们在教室里读着《土地的誓言》,读着那些烽火年代的故事。他们或许不会再经历祖辈的苦难,却能从那些文字里,读懂“土地”两个字的分量——那不是地图上的一块区域,是爷爷讲的“咱老家”的故事,是课本里“家国”的含义,是我们血脉里的根。

我们不能忘记,红旗的颜色,是无数人的血染红的;土地的安宁,是无数人的“誓言”守护的。今天,重读《土地的誓言》,重读那些烽火年代的文学作品,不是为了沉溺于过去的苦难,是为了记住:土地在,家国就在;记忆在,精神就在。

秋雨落,秋风起,落在田野,吹过城市,也拂过我们的心头。那来自黑土地的“誓言”,早已化作了民族血脉里的基因——提醒我们,要爱这土地,爱这家国,用坚守和担当,让这片土地和平安宁、富饶强盛。

这,是对“九一八”最好的纪念,也是对“誓言”最好的回应。

责任编辑: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