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顶着四十三度的高温,格外怀念天祝藏族自治县的清凉。

它藏在西北大地的褶皱间,仿若世外桃源,于陇原深处,宁静安详。

那天,历经七个多小时,从天水抵达这一方水土时,碧蓝的天空,云朵走得飞快,像游牧人的帐篷,阳光明媚却不带炽烈,风儿清凉没有一丝寒意。二十度的天气,是夏季令人艳羡的热望。

第一站,天祝藏族自治县民族中学。晨曦洒在校门,绿柳轻拂,国旗飘扬,神圣而静谧。

想象中学生身着藏袍,色彩斑斓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因为县上有文艺演出的缘故,已经放假了,高一的孩子来听我们讲初中的课,尽管已经是大孩子了,却难掩眉眼间稚气,海拔两千四百多米,紫外线让孩子们的脸庞普遍有些黑红,可他们望向我的目光,恰似高原上澄澈溪流,透着好奇与纯真,没有丝毫杂质。

当我们一起穿越千年,重温经典时,文与言的交融,景与情的共生,都在写作的技法里酝酿成广袤辽阔的语言文字草原,雄浑苍茫,恰似格桑花扎根贫瘠土壤,奋力向着阳光绽放。

下午,漫步天祝实验学校走廊,窗边绿萝摇曳,为室内添一抹生机。七年级的孩子们,先是跟着老师一起《蛟龙探海》,又和我一起去追《邓稼先》这样的“两弹”之星,孩子眼里的光,和那些藏在课本里的心愿,那些踩在操场上的脚印,分明像草尖上的露珠,把整个祁连山的风景,都稳稳地托在了掌心。

晚上,在县城漫步,广场上巨大的三头牦牛石雕甚是引人注目,听说白牦牛是天祝独有的品类,所以这广场便叫牦牛广场。紧邻广场的藏布寺虽然不大,但木制的转经筒排列在两边,平添了肃穆庄严。

第二天早晨,驱车二十多公里,来到了打柴沟小学。这所学校隐匿山下,老树斑驳,见证岁月变迁。孩子们脸蛋糙红,像熟透苹果,笑容怯怯的,朴质纯真。上课铃响,教室瞬间安静,几十双眼睛聚光于讲台,犹如星辰汇银河。他们很认真地跟随老师学习了《七律·长征》,字正腔圆,有几个孩子朗读得极好。

二十多年没有给小学生上过课了,校长跟我说是六年级的孩子,我便决定讲《即兴发言》,到了课堂才发现,孩子们拿的六年级上册课本,是五年级的学生。不过,即兴发言,重在有条理地发言,有没有课本也无关紧要。就着刚学过的诗,引导学生即兴发言,谈学习收获,指导有逻辑层次地表达,顺带指导点诗歌鉴赏的方法,听着孩子们越来越流畅地发言,内心满足而充盈。当孩子们和我一起归纳出即兴发言的要点,并有条理地表达出来时,这节课便圆满结束了。

研讨的时候,张老师说请校长多关注一下今天课堂表现很出色被我称作学霸的男孩子,他敏锐地观察到,全班同学只有这个孩子穿着手工布鞋,其他孩子都穿着买的运动鞋,可能家境不是很好。是啊,天祝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来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这会却是暴雨如注了。教育的情怀,不仅是素养的培育,也不能缺了情感的温度。

返回途中,雨停了,路旁搭了架的豌豆,齐整地攀爬在铁丝架上,葱茏繁茂,顶着亮晶晶的水珠,煞是好看,是我所从未见过的栽种智慧。一片金黄的油菜花蓦然撞入眼眸,愉悦剪除了疲累,最美的风景,果然在路上。

匆忙吃了午饭,我们抵达天祝藏族自治县第二中学。孩子们回顾《活板》,在已有的知识里穿梭,有些沉闷和倦怠。

于是便决定换个角度,和孩子们一起循着《孙权劝学》,借课本剧架起人物写作的桥梁。反向,设错,表演,生成,课堂一下子活跃起来,两个不怎么投入的同学,被我含蓄适时地引导教育后,再也没有嬉笑了。没有写过课本剧的孩子们,既了解了写课本剧的要素,也巩固了重点文言字词,增强了语言的情境表达能力,补充出文本之外的内容,人物变得鲜活而生动。

长途跋涉,两日穿梭四校,衣衫沾满粉尘,内心却盈满欢喜。和孩子们一起在语言文字里逡巡,欣赏智慧碰撞出的花火,沉浸于课堂的灵动活泼,从文字到文学,延展至母语文化,乐在其中。

遗憾的是,并没有涉足我心心念念的草原,也没见到著名的白牦牛。返程车过乌鞘岭时,夕阳正把山脉染成金红色,远处,高低起伏的绿色丘陵上,一团团的白色在涌动,芦教授告诉我,那是羊群。

风车搅动了云朵,在湛蓝的天空写下多情的诗行。我回头望了一眼天祝的方向,仿佛看见云变成了孩子们笔下的句子——那些带着酥油香、经幡味、青稞气的文字,终将在某一天,长成属于他们自己的格萨尔王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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