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肖丁老师是我年少碰到的第一个高学历的教师。他是浙江萧山人,70年代下乡到黑龙江哈尔滨,1978年考入黑龙江大学,读英语专业。1982年到萧山靖江中学工作,可以说是当地最专业的英语老师。他是我年少心灵中的大先生!

第一次见到倪老师是1984年的9月1日。萧山的东片也是“沙地”,是钱塘江改道北流而泥沙淤积成陆的地方,如今的萧山国际机场就在靖江中学所在的镇。沙地人白手起家,“勇立潮头”,竞进改革。靖江中学1983年就成立了重点班,倪老师是校教导主任,兼重点班班主任。学校日渐成为萧山升学率最高的农村初中。

开学那天,苏式红砖房东边一楼的教室里,人头攒动。有一位男老师,中等个、白衬衣,戴一副两只脚支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十分斯文,自我介绍“姓倪”。他耐心地解答着家长们提出的各种问题,忙而不乱。倪老师在我这农村学生眼中就是十足的知识分子形象!

倪老师教我们英语,让我领略了前所未有教学方式!他挟课本及教案及一叠辅材入教室。当时英语是门全新的课程,从ABCD开始教起。虽说只有26个字母,但对每个农村学生来说是崭新的感受。有人将“C”念成“细”,“Q”读若“丘”,倪老师细心地将错误发音一一纠正。好不容易将每个字母弄得耳熟能详后,一首欢快的字母歌在教室里唱响;接着是单词“word”。第一次接触word是慌乱而奇妙的感觉。记得第一个单词是“face”,那个由F-A-C-E四个字母组成的单词居然抽象地读成 [′feis],匪夷所思。倪老师想方设法让我们记住单词,他的书包里经常变戏法似的拿出各种玩意:“apple”,拿出一个红苹果;“egg”就秀鸡蛋;说“bag”就一把抓起他的绿色军用书包。陌生的word一个个活灵活现展现在眼前,就差把“bed”也搬来了!有实物的课堂洋溢着乐趣,同学们兴致高昂,对英语产生了莫大兴趣。80年代初,萧山农村的英语老师十分紧缺,大多由代课老师执教,但我们却有个这么生动有趣的专业老师,真是我的幸福时光!

接着,句子来了!什么“What's this?What colour is it?”之类。倪老师的教具――那些苹果橘子鸡蛋仍能派上用场。在他的“玩具总动员”下,它们仿佛活了,调动了我们学习英语的全部细胞,使英语变得可亲可触,可玩可赏,而不是一堆要死记硬背的异物。倪老师的课很少手捧教科书一字一句枯燥地念,而是从书本能进入到活色生香的现实中,又从现实中回到书本。有一次,倪老师手持同学的一本书,突然思路一转,向全班问了句:“Whose book is this?”全班顿时噎住。我情急之下手指着同学说:“It's his”。倪老师说“OK”!

这样的课堂既需调动记忆,又锻炼口语,还要人灵活反应,不得不心聚神凝。万一走神了,眼尖的老师马上会点名让某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英语对当时的农村人没有半点用处,有些人学着很头痛,但在倪老师教了却变得很有趣。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爱上了学英语,很是难得。

作为班主任,倪老师经常一早跟我们一起晨跑,晚上我们就寝了,他才持手电筒回去。尽管工作繁忙,他还是频频出现在我们的晚自习课间,还会爬上课桌修那盏总出问题的日光灯。他壮年、温厚、平和,在精神上就是我们这群十三四岁远离家人过独立生活的依靠。有个男同学实在适应不了住校的生活,非要转校,倪老师只得把他送回了家里。这同学现身居海外,几十年后还温馨地回忆起这段往事。

倪老师总共教了我们三个学期,从启蒙的ABC开始,到学时态时戛然而止。当我们得知他终于要调往西安时,全班的人都是伤心,依依不舍。我们办了个班会送别他,虽然歌声稚劣,但情真意切。分别后,同学与他频频通信,他几乎每信必复。读高中时,他还回萧山来看望过我们。他寄的照片,我尽管搬家多次,转辗各地,至今仍完好留存着。看到背面的历历文字,就能闪回那个悉心聆教受人关爱的美好岁月。那时,农村学校的条件虽然简陋,但学校集中了许多好的老师来教我们。倪老师的工作风范体现出有爱、敬业地教书育人的高尚品格。在我的年少时光里,就碰到个好的老师,一个有趣的英语启蒙者,甚幸至哉!

倪老师1986年调往西安,曾任陕西某研究所子弟学校的副校长。现退休居西安,常骑行终南山。教师节来临之际,祝愿老师心愉体健,阖家欢乐。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黄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