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缘香雪,纯属偶然。五年前的元旦中旬,天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乳白的纱,从惠州回广州,下高速,熟悉的路捉迷藏一样不见了,车子七拐八拐,拐进香雪大道,感觉来到了一个全然未知的陌生世界,我有点紧张,懵懵懂懂下车查看地形,“萝岗香雪公园”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面前。

“香——雪?”

进入公园大门,但见一丛丛远远近近的清白的小花,画一般涌进视野,不算多,精致而娇俏,远看,像老家的梨花。花树不高,枝丫灰黑,枝干有的粗有的细,有的弯弯扭扭颔首青草,纤柔的枝丫不规则交错分布,像画家随意的画,让人看着很舒服。一条条青白的石径,如少女的围脖,有时飘在左,有时飘在右。一排排花树下,时不时地涌现红红绿绿的身影,或坐或蹲,或卧或躺,也有伸着脖子眯着眼的,像在想心事,又像在看遥远的星空。园林里,鸟一样清脆的笑声、优雅的歌声,高高低低,或轻或缓,似乎还掺杂着一些软绵绵的甜言蜜语。

近看,小花洁白洁白的,花蕊如姑娘米黄的丝线,围着花蕊的是开得正欢的花瓣,花瓣一瓣紧挨一瓣,瓣瓣仰首又瓣瓣牵手,像几个快乐嬉耍的孩童。花枝托着花,花树如男,花朵似女,一团一团相拥,一簇一簇相扶,树枝没见叶,偶尔一两处青涩的绿在灰褐的枝间腼腆地探出头,像坠落凡尘的星星,细枝条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像在唱歌,又像在跳舞。

这像老家梨花一样的花,分外喜欢。

走着走着,发现庭院石阶不远处,一花树下,一对情侣手牵着手,相互依偎。男子身着唐装,儒雅气质,女子白裙搭橙色丝巾,含情脉脉。“我们如梅,要经得起风霜。” 男子俯首,轻柔地捡起姑娘垂落的丝巾。

女子的脸红了。

男子的话很轻。

我却听得真切。

原来,这些清白的小花,是梅花,香雪青梅。

此后每年,青梅成长的关键期我都会走进香雪公园。腊月看香梅如雪,二月抚青梅若桃,四月看青梅果青又果黄。我最喜欢在其他果实收获的金秋,安静地坐在香雪公园,老友般感受青梅的树根儿树枝儿铆着劲养精蓄锐,以待寒冬腊月起,再现萝岗梅林深似海、香雪青梅洁如雪。

三月,花城广州繁花似锦,香雪公园已绿叶婆娑、绿意盈盈,萝岗青梅已孕育成果、恣意成长。金灿灿的春光下,青梅绿油油、圆滚滚的,心形的硕果有着乳房一般的果峰,在春风里摇曳多姿,一排排一树又一树的青梅,时而像热血的少男,仰首挺胸在枝头,时而像娇俏的少女,低眉含首于叶丛;偶尔,或微风吹,或细雨淋,或高铁轻轨疾驰而过,或来往游客激情欢呼,香雪梅林如绿色湖泊,一树树青梅像起起伏伏的绿波,风一样的果,风一样的情,风一样恣意地成长,让人欢喜,更让人欣喜。

人间最美四月天,香雪青梅已长成。青梅由嫩绿慢慢变青、变绿、变绿黄,成年的青梅绿中带黄,黄中含绿,像一颗颗饱满的黄玉石,一排排、一树一树地坠满梅枝。四月下旬,萝岗乡亲提篮挑箩,成群结队来香雪公园收获青梅果。这个时候,每个村落的门前屋后晾满青梅干,家家户户开始制作青梅酒,很快,香醇的青梅酒、酸爽的青梅脯便上桌成菜。青梅酒香而不醉,青梅脯既酸又爽,入嘴,让人欲罢不能。每有亲戚朋友来萝岗,萝岗乡亲就乐呵呵地招呼客人,“来来来,尝青梅脯!”“来来来,品青梅酒!”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梅,人称“寒梅”“腊梅”,香雪青梅如何在四季如春的广州,蓬勃成长至“岭南无雪何称雪,雪来无香也说香;十里梅花浑似雪,萝岗香雪映朝阳”的独特风景?

据传,香雪公园以前名叫萝峰山,属萝岗区属的偏僻荒野地,南宋时期,萝岗名士钟玉岩告老还乡,从罗浮大庚岭带回一批梅树幼苗,在萝峰山上开荒、种植、浇水,以人的情义待梅的成长,在春的潮湿、夏的丰盈、秋的舒展与冬的温热中,年复一年,精心培植,萝峰山终于梅树成林,香雪梅海得以扬名天下,文人墨客从全国各地来“香雪楼台开盛会”,而后“踏上萝峰不愿归”。

哦!爱梅,尤爱,香雪青梅。

敬梅,敬每一位有着梅花风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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