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现在说啥都云淡风轻,貌似纯净又豁达——蝌蚪丢了尾巴成青蛙,响声当然洪亮了。儿时,那小肠子里的曲里拐弯还真不少。

买白糖

去供销社买白糖。

人家称秤时,我眼巴巴地盯着秤杆,似乎那样盯着就压住了秤杆,秤就翘不起来了,这头秤盘里就可以多多地放白糖了。事实是,狠狠地重重地盯着,秤杆依然很快就翘起来了。“高了高了。”售货员说着就开始从秤盘里往下扒拉白糖。还在扒拉呀,那一刻,我恨不得有孙悟空的本领,一说“定”就把售货员的手给定住了。

有的售货员就是笨,先舀不少,而后就一点点扒拉,直到秤杆从高高翘起到平了下来。每扒拉一下都揪着我的心啊,我都期待着那是最后一次扒拉。有一次售货员不停地扒拉,我差点气哭了,喊了句“再扒拉就没了”,供销社里的人都笑了,只有我委屈又不好意思地深深地埋下了头。

直到今天,每每买需要称的东西时,眼前还常常出现儿时售货员那只不断往下扒拉的手。

生活的智慧在于同样称东西,有人先放少,而后不断地往秤盘里添加,添加得买主心里如沾了光般美滋滋的;有人先放多,然后不断地往出扒拉,扒拉得买主心里别别扭扭,宛如都给了对方了却硬生生地再夺回去。

上学

到了上学的年龄,我似乎很快就适应了,一旦适应就爱上了。

大约半学期过后,我总是第一个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在校工爷爷从里面打开大门时,总要第一个跨进学校。好像那样,我就会成为学习最好的孩子。校工爷爷曾夸过我,说能管住自己的娃娃,将来都是会有大出息的。

为了站在紧挨大门的那个位置,怕别人抢了先,我让姥姥把我叫得早早的。

那时没有表,姥姥是估摸着天色叫我起床的。有时并不是第一个到学校门口的,去时已经站了好几个同学,不过是零零星星在各处分散站着。我就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然挪至大门口,还是会第一个进校门的,只是自己心里清楚并不是第一个到校的。有时为了早到,就睡不踏实。会推醒旁边的姥姥,问能起来不?姥姥侧起身子,看看窗外,说早着呢。

多年后,每每想起早起到校的事,我心里就涌起一股热浪:有想法就有行动力,也才能持续去做。

收麦时节

收麦时节,大人会让小孩儿拎着笼去地里拾遗漏的麦穗儿。

运气好时会遇到拉麦子的大车,车身被压得满满的,两边的麦秆都拖在了地上。小孩子做坏事向来都是无师自通的,装作无意,却用脚赶着踩麦秆,一踩,前行的车上就会掉下来一把麦穗儿。就那样跟着踩着,掉下来的快速捡起塞进笼里。感觉差不多了,才会进麦茬地里捡拾地里的麦穗儿。

也记得生产队晒麦子的情形。

在麦子上跑几圈,跌倒几次,就跑回家去了。一进家门就脱鞋,两只鞋里都是麦子。如此反反复复,比前面的拾遗捡漏轻松多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只要不是太惹眼过分,看麦子的大人也是不会吱声的。我们既小心又得意,那种方式得来的麦子可不属于家里,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将来巷子里来了挑担子的货郎,就可以换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了。

而今,每每看到孩子们的各种小心眼儿时,我都忍不住咧嘴笑了:没有小心眼儿,哪叫小孩子?长大了,站得高了,才会有大胸襟的。

责任编辑: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