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还未成家的人,要站在家长的角度谈家庭教育的注意要素,似乎有点强装大人,故而打算换个角度,和大家分享一下,作为一个孩子,我自小受到的家庭教育是怎样的。

虽目标已定,但却迟迟难以动笔,因为我发现记忆里的一切都稀松平常,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惊心动魄的大事,反倒使我难以抉择挑选。然转念一想,这不就是真正的家庭教育吗?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我们家有一项传统活动——“围炉夜话”。倒非真有炉,也不是非得在晚上。从幼儿园开始,一家人几乎日日都有固定的时间闲聊,我会叽叽喳喳地向他们诉说所见所闻、所感所想,父母也会给年幼的我选择性地讲述他们的事情,因此,我学会了诉说、倾听、换位思考等,在讨论中被引导着完善三观——比如对某明星的痴迷只是迷恋资本包装下的人设;对漫画的喜爱许是学业重压下无伤大雅的放纵;对他人的臧否评价不能人云亦云……

这其实都是父母对我的一种近乎“极端”的尊重——所有的家庭大事,哪怕幼儿园时期的我根本不具正确、成熟的判断能力,也会让我“列席旁听”。从搬家到买车,从暑期安排到工作变迁,哪怕幼时眼神懵懂、思维混沌。后来高中学业繁重、压力傍身,他们也从不以爱为名剥夺我作为家庭一分子的参与感。现在想来,我享受着这份用行动体现出来的尊重与信赖,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我在大多数学生都会叛逆的年纪,依旧能够静下心来和自己的父母交心的原因。

尊重是平等的,是把我当作独立的个体进行交流。儿时看书,常有“妈妈夹走鱼头让孩子吃鱼肉,撒谎说自己喜欢这个”的描述,便在心里回想相似画面,感动得自己无与伦比,随后在贺卡小文上表明对这种爱的感念,却被郑重告知:妈妈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委屈自己的,妈妈就是喜欢吃鱼头。是的,尊重从不是自我感动的施舍。

因各种原因,求学期间我们一直在搬家,从小区内的变换,到北城、西城的挪移,再到随学而动,直至安定,粗略算来也有近十次了,但为何我却从没有过漂泊之感?我想,是因为他们的尊重与包容,洗刷了我成长路上“动迁”的不安。

他们对我的包容是不功利的、少炫耀的,爱优秀的我,也爱失败的我。小学时一次语文考试考了班级倒数,我在家里惴惴不安,按照我妈的话说,等待父亲开家长会回来的我像个小动物一样,一惊一乍得还蛮可爱。是的,她会觉得考砸了的我可爱。爸爸回家后看到我,默契地迎上来,皱着眉头说:“你们语文题咋这么难?”我明知道考试名次和考卷难易没有关系,也还是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们都“奢求”着对方相信那次退步是因为考卷的错。后续,他们也花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帮我分析原因,引导我大胆地表达交流,积累语文知识。

要说求学之舟有倾覆之“动荡”还属高中,学业压力的骤增让我心绪不宁,更何况同桌还是一个上课并不认真,但却依旧能近乎考满分的“天才少年”。高中这个“修罗场”对于义务教育阶段一直顺风顺水的我而言着实残酷。努力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让我变得无比惶恐,焦虑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因为以前从未有过焦虑,所以显得汹涌澎湃。说到底,我不接受失败的自己,害怕父母会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更害怕他们会流露出失望的眼神。但自始至终,他们的神色永远充满关爱或担忧,从未有丝毫的失望。孩子是敏感的,我能感受到父母发自真心关切我的愁苦,他们说的“你努力就好”并不是一句空话。在我考前万分焦虑时,父亲大手一挥说:“怕什么?考八本!有你爹呢!”是的,那种厚重的包容,确实缓解了我当时的手足无措。

对于我爱好方面的包容也是如此。因为小时候的我过于喜静,所以他们将我“塞”到某个跆拳道训练班里,但当时的我哭得撕心裂肺,坚决不从。所以哪怕没能如他们所愿,他们也没有强迫我做自己抵触的事,而是尊重我的意愿,给我报了我一眼就相中的围棋班……更静了……

父母并不会把我独自一人放在围棋老师那儿,他们中总有一人会偷得每周的一段闲暇,伴着年岁过小心性未定的我安然畅游于无声的棋盘“厮杀”中。至于成效嘛,反正手谈也成了家里的保留项目。这,就是陪伴。不管是学围棋时的陪伴,还是写作业时递来的牛奶,他们不会留我一个人去拼搏。陪伴的度很重要,并非是盯小偷般的不信任,而是能在我于书房学习时,他们能在客厅看书练字而不是电视;能在我熬夜“攻坚克难”后听到一句“快睡吧”的晚安;能在我下晚自习后每天带着蛋糕在门口等待,也保证不在肠胃不好的我面前吃我心心念念的街边小摊……陪伴是相互的,我也需要在父母工作忙碌时端茶倒水看书习字。作为一个独生子女,我没有感受过成长的孤独。

当然,宽严还需相济,永无止境的包容是可怕的,轻易的原谅也并不可取。小学时,我有次撒谎偷偷使用计算器写作业,母亲在震怒中扬起的但因心疼又放下的手让我现在都铭记于心,我哭得涕泪交加,急切地想要寻求谅解,但父母并未如我所愿,而是郑重地问我:“你现在是因为怕我们生气而道歉,还是因为认识到撒谎的错处而道歉?”我被这两个问题砸得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区别。最后的最后,我明白了内发的自责感和外压下的避祸欲的不同。我们的行事准则岂能是因怕被责罚而乖顺?所以现在看到轻易道歉的学生,倒常常深思,他们真的清楚了吗?还是只是为了应付班主任的责怪?

为人父母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因为从没有一份工作几乎要伴人一生且无休止,终年投入且受监督而收益缓慢,但为人父母又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关乎人类的整段变迁。

我是个幸运的孩子,家庭的温暖是我面对一切的底气,长辈的示范是我处世的根本。在父亲生日上说的那句“我很幸运我是你们的孩子”发自肺腑,铭刻于心,从未忘怀。

作者单位:陕西省西安中学

责任编辑:张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