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据《信息时报》7月15日报道,由青春文学作家郭敬明编剧、导演的电影《小时代》以上映首日45%的排片占比,上映16天进账4.53亿,不仅开创了“粉丝电影”新类型,更是因此引起了诸多社会话题。7月15日凌晨两点,郭敬明在微博发布了《小时代2:青木时代》的女性角色海报,再次为8月9日公映的《青木时代》进行宣传。同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称“不能无条件纵容《小时代2》、《小时代3》的出现”,并将该文链接发表于官方微博上。该评论一出,将原本就处于舆论中心的《小时代》推上了风口浪尖。8月8日,据天津城市快报报道,《小时代2》以全国占比36.5%的排片强势开画。据影片发行方介绍,上映首日,该片全国放映场次达到30339场,获得5454万元的票房。

针对《小时代》与《小时代2》的热映,以“90后”为主体、数量庞大的郭敬明粉丝与众多业内人士,构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从电影本身到引发的热烈争辩,让《小时代》成为中国电影产业的一个特殊案例。

2013年6月27日,青年作家郭敬明执导改编自本人小说的电影《小时代》上映,首映场票房达740万,上映三天票房过两亿,刷新中国电影票房记录。票房大卖的同时,影片引发热议,粉丝热捧之时,反对方对影片的批评到了口诛笔伐的地步。其实批评不过在两方面,影片导演技巧和价值观。

关于影片技巧问题这里不过多评论,也并不是被诟病的焦点。水准极低是肯定的,但对于一个外行的新导演,我们同时也不能否定他的努力和影片偶尔出现的亮点。诚实地说一句,在我看过的影片中,《小时代》绝对不是最烂的,因此这只不过是技术性问题的解决,不能因此将小时代彻底否定,同时将郭敬明彻底否定。这不是存在即合理的问题,也不是为郭敬明辩护,而是一个电影市场多元化的事实,如果郭敬明将技术性问题解决了,《小时代》就是一部纯粹被消费的拍给较低龄年轻人的电影,就好比《美国派》之后那一大帮跟风的美国青春片,不需要任何的营养和思想,看了高兴就好。虽然艺术的准则是不照顾弱势群体,可是我们得清楚一件事情,电影从诞生就是工业产品不是艺术,因此,对《小时代》的狂轰滥炸未免有些定位不清。如果我们不喜欢可以不看这部电影,就像郭敬明的粉丝说的——《小时代》不是给你们看的,这些不能成为我们鄙视和阻碍郭敬明的仰慕者对《小时代》的追捧的理由。

然而尽管看《小时代》被某些评论认为是脑残,这依然不是致命处。《小时代》被这样超乎寻常的关注不过是影评人一致认定《小时代》宣扬了一种极其虚浮的价值观,表现了一种极度的“拜金主义”,这对于它的目标观众群的危害极大,产生了极其负面的效果,造成极坏的影响。十五六到二十岁出头的青少年,自身已经在一个经济利益导向极其严重的社会中,成熟的价值观人生观尚未形成。再看到这样的影片,看到他们的偶像为他们展现的如此华丽而繁复的世界,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而这种动心可能会在心灵上产生震慑力,使得他们有意无意地寻求同样的生活道路。

基于这种担忧,所有的讨伐都不是空穴来风,也绝不是庸人自扰,而有着合理性和必然性。但会不会是担忧得过分了,郭敬明的粉丝真的只在影片中看到了名牌和一切只基于物质的东西吗?我们可以在网上看到这样的言语——“青春不就是这样浮夸吗?”“演员的演技没问题,我和我的小伙伴都看哭了。”难道我们要否定这其中情感的真实性吗?《小时代》的出品人安晓芬曾在微博上表示,“我们只是拍了一部让孩子们喜欢的电影,却让那些有话语权的大V们肆无忌惮地诋毁……孩子们没那么复杂,里面有他们喜欢的演员、喜欢听的音乐、喜欢的画面就够了。”这段话说的可谓一语中的,郭敬明更是一反常态的积极回应了一位著名影片人的尖锐言论“电影里的女孩,林萧是勤奋努力的小助理;顾里是富二代但依然努力修双学位;南湘家贫穷但她画素描赚钱只为选修服装;宛如不在乎名牌,她自信而可爱。她们没有一个像您说的一样。宫洺最后给南湘鼓掌,不为金钱,不为美貌,是为她的才华喝彩。你看见什么,你就是什么。”按照郭敬明的说法,影片在社会的主流导向上非常清晰,完全没有一点违背主流道德观价值观的地方,甚至是积极向上的。制片人的话也没有错,拍这个年龄段孩子喜欢看的电影,非常符合电影市场的规律,也和国家政策毫不冲突。而粉丝们的话证明了他们没有事与愿违。那么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影片人声嘶力竭地指责真的指对了方向吗?

作为一个电影专业的电影爱好者,我觉得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也是最应该问的。为什么“小时代”这样的电影会火?《小时代》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如果我们有更好的——在技术上更专业,在情感上更真实感人,在价值观上不被影评人痛骂的适合90后群体看的电影,“小时代”还会这样火吗?或者,我们的电影人考虑过90后群体的观影需求吗?同样的情形放到文学作品中也适用。甚至可以回到最初,为什么郭敬明的作品会这样受欢迎?具体到追看“小时代”的连载成为很多人美好的回忆,以至于今天对影片也充满向往,非看不可。不必痛心疾首说什么礼崩乐坏,世风日下,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征和需求,我们就是在一个拜金主义和消费主义的时代。风靡全球的好莱坞影片《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也是彻头彻尾地展现了一个物质的世界,极其张扬和旁若无人,但它却没有变成美国的“小时代”。影片的专业质素之外,美国人没有把宣扬名牌当回事,而是旨在让用得起名牌的人去用名牌,直言追求名牌不是坏事,我们追求多元的价值观,我们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一句话,有人追求物质,有人追求精神,你说哪个对,哪个不对?其实重要的是把握度,也就是说,不能一方强势性地压倒另一方,这才是最需要把握的。《小时代》的出现是消费主义盛行的大时代产物,不是天上凭空掉下的,它反映了一部分人的价值追求,应该允许它的存活。但如果《小时代》这样的电影占据了整个电影市场的巨大份额,一直受到太过热情的欢迎,而我们身边放眼看去皆是现实版的《小时代》,那么无论是电影市场还是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危机才是真正来临了。(谢啸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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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不能无条件纵容《小时代2》《小时代3》的出现

《小时代》是由郭敬明导演、编剧的电影。关于这部电影的风评,分歧很大。一花一世界,文学艺术是一定历史条件下,人类对于客观世界、心灵世界、理想世界的一种表达维度。十八九岁大学生的生活世界是电影《小时代》的取景场域,“80后”作家郭敬明虽年岁增长,从小说、杂志到电影,唱的依然是“青春调儿”,并且再一次聪明地抓住了自己的目标受众——数量庞大的青少年群体。幼稚和单纯、热情和盲目、生动和做作,是青春文艺的双面胶。同理,非理性、类型化、跟风,是郭敬明作品、琼瑶小说、汪国真与席慕蓉的诗歌、小虎队音乐等不同时代青春文艺流传的本质。青春有自己的属性,无罪可原。但是《小时代》却让很多人看到了青春之外的东西,产生了无法摆脱的不安。

就文艺作品是“对人类精神世界的一种记录”而言,电影《小时代》以及主创者接受采访时的胸臆直白,无比真切地表达了思想解放、物质财富迅速积累之后,个人主义和消费主义的虎视眈眈和一往无前的力量。物质是生命和生存的基点,美和价值也极大地依赖物质甚至存在于物质之中,今天,从理性和哲学的层面,我们都不会也不必讳言物质创造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取之有道的财富,帮助我们获得尊严和体面,但是一旦对于财富的炫耀和追求,成为一个社会较大人群尤其是已经摆脱贫困的知识分子的终极目标,一个社会先知先觉阶层的知识分子的精神追求向世俗和世故下倾,整个社会的思想面目势必“喜言通俗,恶称大雅”。

在中国社会物质文明日益发达的今天,文艺作品对于物质和人的关系的探索是必要的和有价值的,但探索如果仅仅停留在物质创造和物质拥有的层面,把物质本身作为人生追逐的目标,奉消费主义为圭臬,是“小”了时代,窄了格局,矮了思想。史学家钱穆说中国知识分子远从春秋时起,便以“在世界性社会性历史性里,探求一种人文精神,为其向往目标的中心”,知识的功能虽表现在知识分子身上,而知识的对象与其终极目标,则早已大众化。将理想生活和知识对象致力于人文之共同目标,一切的追求和发展,都是工具和阶梯。今天,中国许多知识分子“言必称西”,认为中国文化传统以大化小,是对个性和个体人发展的剥夺和压迫。但他们忽视了一个重要的常识:强调发展个性、发挥个体人的天赋特长的西方社会,对于个体的尊重和对于他者即社会大群体的尊重和奉献,通过宗教的层面上升到价值领域并获得共识、付诸实践。个体的“小”存在于社会历史的“大”之中,工具性的物质服务于本原性的思想和精神,因此,才有范蠡襄助越王勾践玉成其事引艳羡,无人属意陶朱公;才有书生李白“千金散尽还复来”,豪气干云,引无数名士竞折腰;才有凯撒“赤条条走进坟墓”,英雄的故事已经雕刻成不朽的史诗。立功,立言,立人,哪一桩是把个体的价值捆绑在物质的战车上?

青春可掠单纯之美,但幼稚是她隐形的伤疤。幼稚之人或有美感,文艺的幼稚和浅薄阶段则是必须超越的。今天,充斥耳目的如果都是《小时代》们,或者因为票房有利可图,就无条件地纵容《小时代2》、《小时代3》的出现,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引导社会思潮,小时代、小世界、小格局遮蔽甚至替代大时代、大世界、大格局,个人或者小团体的资本运作或许成功了,但是一个时代的人文建设和传播却失控了。作家和艺术家作为中国知识分子的重要类别,是中国社会人文精神的建设者,也是人文精神的传播者。作家、艺术家身处丰富、深刻、复杂、变革的大时代,人类的命运,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命运,个体人的命运,哪一样不是现实社会和现实人生?政治、经济、文化,哪一样不值得去为历史立题?文艺创作实践是个体性行为,文艺创作的功能却具有公共性,文艺创作无视大的人群,无视创作底色的世界性、历史性和社会性,是对作家、艺术家自身职责的放弃,也是对时代、历史的伤害和不公道。

作家和艺术家是“歌者”和“言者”,所以在古希腊人的眼里他们是特殊的人群,是上帝与人类沟通的使者,他们是人类世界里具有特殊观察力、思考力和表达力的人,他们的存在,使人类具有消解迷惑、拥有希望的通道。因此,真正聪明的作家和艺术家,不仅能够在五光十色的生活和丰富的大时代里敏锐地捕捉到具有特殊意义的形象,而且能够通过细腻的甚至微小的形象,表现、折射、反省、记录生活的深处和人性的深处,建构创作的景深。创作的景深取决于创作主体的修养。题材本无贵贱轻重,在一个修养深厚情怀壮阔的创作主体视野里,个体是群体的缩影,侧面是正面的延伸,角落是中心的背景,文艺创作每一个细节的选择和确定,都应该是形象的社会本质意义的扩大和加深。

矫枉过正是我们常常会犯的毛病,走过贫穷和物质短缺年代,进入物质相对丰富的时代,对于贫穷的恐慌更加强烈,物质占有的欲望更加迫切。“凌空高蹈”之不言已久矣。普通人或可目光和目标向下倾,作家和艺术家不能不为时代唱大风。作为先知先觉的人群,作家和艺术家要有勇气、有才华,更要有情怀、有格调。沽名钓誉、追名逐利者请出列,浑浑噩噩、碌碌无为者也请走开。(刘 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