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伯宇生平:

侯伯宇出生于1930年9月,1980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生前是西北大学现代物理研究所教授,著名理论物理学家。曾任西北大学校务委员会副主任、现代物理研究所所长,省科学技术协会副主席、省政协常委,2010年10月6日因病逝世。他是新中国自己培养的第一代高级知识分子,国务院首批授予的博士生导师和国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长期从事理论物理和数学物理的研究,在国际前沿领域作出了突出贡献,荣获全国科学技术大会奖、国家自然科学奖、全国高等教育优秀教学成果奖、陕西省科技成果奖等多项奖励,先后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优秀教育工作者、全国优秀党员专家、全国模范教师、陕西省劳动模范和陕西省优秀共产党员。

“我做的是基础工作,算不上‘中国的骄傲’,那些造‘两弹一星’的元勋们才是中国的骄傲。”每当被人说到“侯氏理论”是“中国的骄傲”时,侯伯宇总是很反对,认真地纠正着。

“侯老师常年穿着一件有些褪色的中山装,戴着灰色的鸭舌帽,肩上挎着一个装满资料的大包,脚步匆匆地走在校园里。”“上老师的课,学生都喊累。只有全神贯注,才能跟上老师的思维,领会老师讲授的内容。”“侯老师的时间表里,没有公休日,也没有节假日,几乎每天都是他的工作日。侯老师的勤奋和自律近乎苛刻。”这是学生们眼中的侯伯宇。

“他的去世是贵校的一大损失,也是祖国物理事业的重大损失。”侯伯宇去世后,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在给西北大学发来的唁电中这样说。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些人,他们虽然为人类作出了重大贡献,但却看不到自己光辉和成功的那一天!”在弟弟侯伯文的心里,二哥侯伯宇就是这样的一位中国人。

一名坚守信仰的共产党员

他出身名门,父亲是东征时期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原国民党高级将领侯镜如。幼年时期,正值民族饱受欺凌,神州遍地烽火,他跟随父亲辗转全国各地。他先后在10所小学、3所中学学习。青年时期的侯伯宇,是一位成绩优异、才华横溢的热血青年, 由于父亲早在1924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受父亲的影响,共产主义信念早早就根植于他幼年的心中。他向往新中国,向往共产党,他的每一次人生重大抉择,都和国家需要、民族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侯伯宇满怀一腔热血,放弃了出国的机会和台湾大学的学业,克服千难万阻,转道香港,回到北京;1951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正在清华大学读书的他,毅然投笔从戎,报名参加志愿军,并将父亲给他四年的学费、生活费共计1000美元全部捐出;1953年,新中国急需既懂外语又有数理基础的人,他放弃了重返清华园继续深造的机会,赴鞍山黑色冶金设计院当了一名俄语翻译;1956年,国家发出“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他积极响应,考取了地处西安的西北大学物理系;1973年,他从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研究生毕业并工作多年后,再次离开北京,重返西大。从此,他把近40年的后半生奉献给了西部的教育科学事业。

对侯伯宇来说,人生最大的理想莫过于两点:一是在科学的殿堂里尽情翱翔,勇攀高峰;二是能够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员。1950年,20岁的他第一次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但由于父亲曾是国民党将领、自己还曾在台湾读书3个月的“历史问题”,入党一再被搁置,在后来的几次政治运动中又屡受牵连。但他始终不言放弃,先后三次向党组织递交入党申请书,终于在50岁那年遂了心愿。他用30年的时间,为自己的信仰和忠诚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党与人民培养我学习科学知识,大有用武之地。我要不遗余力地将所有的精力奉献给社会主义建设”。这句话,是他说的,也来自于他的深切体会。即便是在国外进行合作研究期间,他仍在给党组织的来信中说:“虽然远离祖国,但是我时刻不会忘记自己是社会主义中国的一员,心中时记共产党员的身份,绝不辜负人民的期盼,要为祖国争气、争光。身在海外,更时常萦怀着祖国的前途。”

一个独具风骨的学者

“侯老师课堂上没有豪言壮语,生活中也是个话语不多的人,但是他却用自己的一生,为我们树立了一个纯粹学者的榜样,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学者。”这是他的学生、西北大学物理系副教授杨战营记忆中的侯伯宇。

早在上世纪50年代后期,侯伯宇就致力于群论在物理学中应用的研究,解决了苏联国际群论权威未能证明的重要公理及量子化学权威未能得出的重要公式。1973年调回西北大学工作的时候,他已是理论物理圈颇有名气的青年学者了。虽然正值“文革”,科研氛围并不十分浓厚,但他一头埋入研究室,向着理论物理的前沿迈进。

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侯伯宇教授的研究成果获得了全国科学大会奖,同时获得全国先进科学工作者称号,并受到邓小平等中央领导同志的接见。

这个时候,他敏锐地认识到,科学的春天到来了。于是,他牵头组建了现代物理研究所,吸引和汇集了一批优秀的学者,形成了一支有影响的、学术梯队合理的研究力量,活跃在国际前沿,被称为中国理论物理学界的“西北军”。他和学生一起作出的“侯-李变换”、“侯-杨代数”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应用。他和弟弟侯伯元合著的《物理学家用微分几何》,影响了几代物理人。

西北大学物理学科也在他的带领下,也相继获批为全国首批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建站单位、地方高校首批国家基础学科科学研究和教学人才培养基地、物理学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国家国际科技合作基地。一批诺贝尔奖获得者和国际著名物理学家相继前来访问,与西北大学物理所建立了交流合作关系。

侯伯宇的研究始终走在国际理论物理的前列,特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所开创的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侯氏理论”,不仅受到杨振宁等科学家的广泛赞誉,新华社还以“中国的骄傲”为名,展示了包括“侯氏理论”在内的20项“以中国人姓氏命名的现代科技成果”。

跟随侯伯宇一起学习和工作多年的学生和同事,从没听他提起曾经获得过那么多的奖励和荣誉。别人问起来,他总是淡淡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要往前看,重要的是作出新成果。”

侯伯宇一生成果卓著,在国际理论物理学界名气很大,但他却从不接受新闻媒体对他的采访和宣传,社会上知道侯伯宇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对于他来说,科研已经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至于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声望和利益,他却考虑得很少。在他的心目中,学术本身已超越了一切。

一位满怀慈悲的严师

现任西北大学物理所教授的杨文力,是侯伯宇的学生。他在上研究生时,正是出国热流行的时候,许多同学都想请侯老师写推荐信,但侯老师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说:“你们不要考虑出国,我不会给你们写推荐信的。”杨文力感到特别不理解,但也不敢多问,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毕业后,杨文力准备申请前往日本一家科研院所从事课题研究,需要导师的推荐信。但因为侯老师当初的那句话,他迟迟不敢去找侯老师。后来有一天,杨文力在自己的电子信箱中,发现了一封署名侯伯宇的邮件,上面只有一句话:“如果你要申请去这家科研机构工作,希望我写推荐信的话,我非常愿意。”

侯老师后来告诉他:“你们那阵子还没有踏踏实实学到东西,即使给你一个机会到国外去,去了也不会有下一个机会。之所以说那句话,就是希望大家完全地静下心来,真正地去做学问。”

侯伯宇的学生们有太多的不会忘记:美国加州大学吴如山教授,不会忘记当年自己在为确定研究方向举棋不定时,是侯老师建议他做地球学和物理学的交叉研究,80年代就成为国际知名的地球物理学家;侯老师的第一届研究生不会忘记,毕业时,是侯老师极力推荐他们参加李政道先生主持的选拔,三位同门一起到了美国继续深造;在中科院物理所范桁研究员的记忆中,他的导师侯伯宇从来不因自己的事情去求人,但在2005年,侯伯宇曾经向孙昌璞先生极力推荐范桁,以至于和他相知甚深的孙昌璞都吃惊:严肃寡言的侯伯宇怎么会有这样的热情。

身边的人都觉得侯伯宇太忙了,但他竟然了解每个学生的情况;一位同学无意间提到自己的父亲得了痛风,他第二天就送给他一本医学方面的书,书中有关治疗痛风的文字都被做了标记;有位同学家庭困难,产生弃学念头,他知道后马上就想办法予以资助;他还很关心时事新闻,只要看到有流行传染病、电脑病毒爆发的新闻时,他都会给同学同事打电话提醒注意;学生要出外学术交流,临行前,他总是反复叮嘱,几点出发,在哪儿坐车,住哪儿,在哪儿吃饭,别忘了手中时刻不离行李箱……

学生毕业联系单位,他亲自打电话、写推荐信……他关注着每个学生的去向,并总是不忘敦促他们继续做研究。

在侯伯宇带出的7名博士后、20多名博士生和20多名硕士生中,有15人成为国际知名的学术带头人,6人获得德国洪堡基金,4人获得日本学术振兴基金,5人获国家和省级科技进步奖,3人被评为国家有突出贡献专家和“作出突出贡献的回国留学人员”。学生李卫、顾樵的研究成果被国际学术界冠名为“侯-李变换”和“顾效应”。 正如中国科学院戴元本院士和朱重远教授所说:“侯伯宇为我国理论物理队伍培养了一大批人才,特别是对于得到广泛认可的我国理论物理‘西北军’的形成,作出了重大贡献。”

一位命运多桀的老人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位令人敬重和爱戴的老人,会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三年里连遭两次重创。更让我们无法想象的是,一个年届耄耋的老人,会把常人难以承受的万般伤痛深深埋藏在心底,坚持科研探索。

侯伯宇有一张照片,是他和他唯一的爱孙的合影:孙子站在台阶上,偎依在爷爷的怀里甜甜地笑着,爷爷的眼神里满是慈爱和幸福。

然而,2007年8月,他唯一的儿子和14岁的独孙,在加拿大一次车祸中同时遇难!

临此人间至痛,他却不给自己哀伤的时间。从加拿大回来的第二天,侯伯宇就出现在了研究所。第三天,他就站在了讲台上。“那天,看到老师强压着悲痛给我们上课,我们的内心既悲痛又沉重。那堂课,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现在物理所任教的朱海燕,回忆起侯老师当时上课的情境,眼泪盈眶。

命运没有怜惜这位坚强、倔强的老人。2009年10月,侯伯宇被确诊患上了膀胱癌。

当时,侯伯宇还在参与着他人生中最后一个科研项目——“数学中的几何Langlands纲领如何在量子场论和弦理论中实现”。 这是一个多领域交叉的课题,属于当今国际数学物理的前沿领域,全世界许多物理学家都把它作为渴望实现的科学梦想。

不幸的是,生命并未打算留给他足够的科研时间。2010年4月,在经过了两次手术后,他的病情迅速恶化。可是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放不下正在进行的科研工作。卧床之际,他自己不能看书了,就让学生们读给他听;再后来记忆思维衰退了,就只能敦促学生们继续完成这个课题。

2010年6月底,侯伯宇病逝前的3个月,他应邀完成一本学术著作中有关自己学术成就内容的撰写。在文章的结尾,他满怀豪情地写道:“我誓借几何Langlands研究这一机遇,以创新湮灭顽疾之苦痛,以创新来消灭死。誓以我有生之年,在国际竞相攀登科研高峰中顽强攀顶,以作为(生命)最后的礼物。”

然而,侯老还是带着遗憾走了。但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冲刺”在攀登科研高峰的路上。

“先生的生命虽然陨灭,但他留给我们的宝贵的学术财富和精神遗产,必将成为一代又一代学人成长、向上的巨大力量。他的人生像一座灯塔,永放光芒!”刘景钱在追忆侯伯宇时说道。

结束语

侯伯宇离世后,西北大学、陕西省和教育系统相继开展了向侯伯宇同志学习的活动,引起强烈反响。2011年6月,陕西省委教育工委、省教育厅作出在全省教育系统开展向优秀共产党员侯伯宇同志学习活动的决定;2011年底到2012年初,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中组部部长李源潮同志,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刘延东同志先后作出批示、发出号召,要求广泛开展向侯伯宇教授学习的活动。

在学习了侯伯宇的事迹后,一位老教师真诚地说:“侯老师对学术的执著,对名利的淡泊,对精神家园的坚守,是我们高校教师的典范。”

陕西师范大学数科院2010级数学与应用数学三班的学生张晓莉,在听完侯伯宇先进事迹报告会后说道:“在侯老先生的身上,我看到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真谛。他纯洁明净的科学精神和忘我奉献的教学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我。报告会上朱海燕老师讲述的侯老先生和学生之间的点滴,更让我看到了‘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典范。作为一名师范生,侯老先生是我学习的榜样、指引我成长方向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