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陕南民间挑花艺术是当地民俗生活状况的缩影和社会风貌的活化石,通过陕南民间挑花艺术的外在图案形式与内在审美意味分析,试图感知当地民众的民俗信仰、审美心理和情感气质等蕴藏在深处的民间文化观念。

[关键词] 陕南 民间挑花 形式 意味

注:本文为陕西省教育厅2011年人文社科专项《明清移民与陕南民间美术嬗变研究》的阶段性成果之一(项目编号:11JK0371)。

陕南地处秦岭和巴山之间,位于长江最大支流汉江的上游,当地妇女用土织布机将棉线织成布,再将土布染成青色、黑色,挑花民间艺人便在白色、青色、黑色等土布上穿针引线挑出精美的图案。陕南民间挑花2009年被列入陕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陕南民间挑花概述

陕南民间挑花,又称“挑花绣”或“十字绣花”。它是一种手工刺绣,因产地以城固县、西乡县、石泉县、洋县为主的陕南各县而得名。陕南民间挑花艺术,是世世代代留传下来的,明代即已广泛流传,在城镇已出现了“闺阁家家挑绣棚,妇姑人人习针巧”的兴旺景象。据城固县志记载:城固,民“勤耕织”而“善种植”,以至于乡间也“家家养蚕,户户绣花”。陕南民间挑花多是在白色、青色、黑色、红色等色彩单一的土布(底布)上采用色彩和底布色彩在明度、色相有对比的棉线和丝线。土布的染料基本上是就地取材,多是采用植物性染料,如靛蓝、红花、紫草、石榴子等。陕南自古物产丰富,经济发达,为当地村姑农妇挑花装饰自己的生活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陕南民间挑花艺术的外在形式

陕南民间挑花艺术的外在形式不但具有鲜明的艺术特色,更富有强烈的装饰意味和象征意义,看似不合逻辑、不真实、不合理的图案,在当地妇女的手中均变得活灵活现、别有趣味,常见的外在形式有团花、折枝花、花篮和角花等。英国艺术家克莱夫·贝尔在他的《艺术》一书中提出,“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及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的关系,激发我们的审美感情。这种线、色的关系的组合,这些审美地感人的形式,称之为‘有意味的形式’。”[1]挑花的美不仅体现在它浓郁的装饰味道,它更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

团花是陕南民间挑花艺术的重要形式,一般呈现出圆形的纹样。团花属于轴对称图形,主要结构线均从中心向四方或八方发散,呈献出“十”、“米”结构,团花图案以中心为主花为轴,左右均衡相互对应,结构严谨,图案呈现出端庄大方、朴实无华的美感,它虽形成了一种严格的格局,但也不排斥其他适应造型的图案,如“连(莲)年有余(鱼)”、“牡丹团花”等图案,不受“十”、“米”结构的约束,收放自由,生动活泼,动感强惹人爱。团花是中国的传统装饰图案纹样,一般是一种或多种交织在一起,运用对称、重复、均衡、几何等形式美法则构成美丽大方、浑圆饱满的图案。团花图案呈现出规整中富有变化,发散中又有聚拢的审美感受,初看是繁花似锦 ,再看却是花中有花,花中有意,意蕴丰富。

折枝花是平衡式单独图案形式,结构上呈现出较柔和、舒展的状态,不受外形的制约,富有较强的韵律感。多用于床围、帐檐绣品,常用七至九个折枝花构成,并用边缘纹样环绕,重复出现富有美感。有的折枝花之间点缀飞蝶、禽鸟,互相穿插甚是活泼,大都配置均匀、疏密得当、结构流转生动。

花篮实际上是团花的格式演变而来的,以果卉为主,通常用石榴、佛手、桃子、菊花等组合,一件绣品上往往七至九个花篮,每一个单独图案形态各异,但都由近于几何化了的花篮来统一,式样丰富,颇有喜庆意味。大件作品中有动植物组合,比较写实的装饰构图,有点“写生花卉”的效果,画面里有仙鹤、花草、树木形象惟妙惟肖,通体摆布均匀,枝干穿插自然,充分发挥了线的律动和造型的概括提炼,效果格外清新别致。

角隅花纹是用来放在边角地方的弱势花纹,常见于手帕、包袱等的四角并与中心的主体团花相呼应,虽身处边缘,却起到了衬托主体、渲染气氛的作用。

陕南民间挑花艺术的内在意味

“一种艺术样式的生成,其背后附着的往往是当时社会和民族的文化积淀和民族心理”。[2]陕南民间挑花图案符号承载着当地民众的文化观念,蕴含着求吉纳祥、生存繁衍等心理诉求,是研究当地民间风俗、社会风貌的活化石。

1.体现阴阳学说“天圆地方”观念

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阴阳学说乃其核心和精髓。阴阳学说,具有朴素的辩证法色彩,是我国先哲们认识世界的思维方式,几千年的社会实践证明了它的正确性“天圆地方”是这种学说的一种具体体现。应用在陕南当地民众家庭中的床围、帐檐、枕巾、罩单等地方挑花大多采用五或七个团花图案给人以相当的视觉冲击力。整件作品以中心花为主体,各团花之间不连续,点缀散点、角花,使画面主次分明,虚实相托,组合美观大方。配置相应的角花,加上边缘纹样,整体效果清爽精巧,给人质朴而健康的美感。圆形的团花与长方形的单沿、帐沿相配,是中国传统文化审美观的典型体现,每幅作品团花五或七的单数也遵循了中国传统“天圆地方”的阴阳哲学观念。

2.蕴含五行思想“五方”意识

陕南挑花造型中最典型的图案要数“五果花”。五果花指的是五种果实——桃、石榴、金瓜、佛手、柿子和五种花——莲花、牡丹、菊花、桂花、柿花(蒂),将这五种果实和五种花进行平面化的组合,往往以果为主,花为副,花在果内,凸显人们在农耕中追求果实大丰收的意蕴,具有浓厚的当地民俗特色。在当地民间,“五果花”造型与民间婚俗紧密相连。石榴、莲花代表西方,意喻子子相连;桃子、牡丹象征东方,寓意富贵;佛手、菊花代表南方,寓意长寿;柿子、柿蒂象征北方,意喻事事如意;金瓜和桂花居中,寓意福贵。陕南民间挑花图案中这种层层引申的重叠构成“五果花”图,是又一新的发现,它似像非像,借物传情, 与西方美术求真写实的直接表现相比较, 显得东方文化含蓄而内容无限, 文雅而耐人寻味。[3]

3.追求延年益寿的观念

在中国传统民间文化观念中,延年益寿是人民普遍心理追求。《尚书·洪范》中记载,“五福,一曰寿、二曰福、三曰康宁、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终命”其中即第一要义就是“寿”。陕南民间除了用文字来表达延年益寿的文化观念外,更多的是在借象征物来表现对延年益寿的追求,如鹿、鹤在古人心中是长寿之物,松柏为常青之树,因此被用作延年益寿的象征,以鹿、鹤组成图案称为“鹿鹤同春”,鹤与松树组成图案称“松鹤延年”。陕南民间挑花艺术同样具有趋利避害的文化内涵,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所穿戴或所使用的绣花用品也有所不同,老年人常用“福、禄、寿”为主要题材的绣品,以表达祝愿老人健康长寿的吉祥寓意。

4.留存生殖崇拜的遗迹

生存繁衍是民间美术的主题涵蕴,更是人类延续的最基本需要。“阴阳相和,化生万物,万物生生不息”的观念是民间美术的哲学基础,更是人类追求生命繁衍意识的哲学升华。闻一多先生在《神话与诗》中指出,“‘莲’谐‘怜’声,这是隐喻的一种,这里是以鱼喻男,以莲喻女,说鱼与莲戏,即说男与女戏”。闻一多先生还指出鱼作为“匹偶”、“情侣”的象征,乃源于鱼的“繁殖功能”。陕南民间挑花艺术中表现祈求子孙为主题的图案很多,如凤戏牡丹、龙凤呈祥、并蒂莲花、鱼戏莲、莲生贵子、石榴花开、鸳鸯戏水等,象征婚姻和谐、期望家庭幸福美满、子孙满堂的传统观念,可以看出是生殖崇拜遗留下来的痕迹。

小 结

陕南民间挑花艺术是当地挑花艺人在丰富农闲生活时根据在陕南独特的生活环境中对事物的认知方式和和感知程度来装饰自己的生活,表达美好意愿的载体,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是当地民俗生活状况的缩影和社会风貌的活化石,它以独特的形式蕴含着当地民众的民俗信仰、审美心理和价值观念。通过陕南民间挑花艺术的外在图案形式与内在审美意味分析,让我们感受到陕南民间挑花艺术在表达当地民众情感、审美心理的同时,还渗透着当地的民间文化观念。它以可以感知的图案的形式,传达视知觉层面的审美与愉悦的同时也折射出精神层面的寄托与满足,至今仍在装饰、影响着陕南当地民众的生活。

参考文献:

[1]克莱夫·贝尔.艺术[M].北京: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41.

[2]何星亮.中国图腾文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133.

[3]翟培德.汉中民间丝绸挑绣“五果花”[J].汉中师范学院学报,1996,1:42.